以西部风格鞋履闻名的靴类制造商Twisted X，在4月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大范围加征进口关税后，一夜之间陷入运营混乱。  



该公司位于得克萨斯州迪凯特总部的一间会议室被改造成“关税作战室”——成品工作靴的进口成本飙升、在途货物运输暂停、发票金额波动剧烈，员工不得不每小时重新计算利润空间。  


“由于混乱，许多其他皮革企业被迫暂停发货，而且在你核算成本前，价格就像失控一样波动。”Twisted X首席执行官普拉萨德·雷迪（Prasad Reddy）告诉CNBC，“那是一段非常不确定的时期。”  


并非只有Twisted X面临困境。无论规模大小，皮革零售商都在遭遇类似挑战，最终导致终端售价上涨，且短期内难以回落。


行业专家表示，关税实施前的库存已消耗殆尽，而补货订单的成本大幅上升。如今上架的产品，从原材料（牛皮）到生产（海外加工）再到运输（货运成本），每一环都比去年更贵。  


耶鲁预算实验室（Yale Budget Lab）预测，受通胀、供应链瓶颈及高额关税（尤其涉及中国、越南、意大利、印度等主要供应国）影响，未来1-2年内，皮革制品价格将维持近22%的高位。  


“皮革行业受冲击严重的原因有两点。”该实验室的约翰·里科（John Ricco）解释道，“第一，我们从主要皮革进口国进口的产品，恰好被征收了最高税率的关税；第二，我们从这些贸易伙伴进口的皮革及更广泛的服装相关产品，远多于本土生产的数量。”  


成本压力已传导至品牌端。例如，旗下拥有Coach、Kate Spade等手袋品牌的Tapestry集团，高管在8月向投资者透露，关税相关支出可能高达1.6亿美元，并警告“未来利润面临的阻力将超出此前预期”。  


*追逐低成本*


和大多数美国皮革制品一样，一双Twisted X靴子的生产始于美国牧场的生牛皮（经盐渍处理）。这些牛皮会被运往海外（通常是亚洲）进行鞣制加工。雷迪表示，目前Twisted X约半数产品的鞣制环节在中国完成，较2017年的90%有所下降。  


牛皮鞣制成皮革后，通常会被运至另一工厂（多位于中国、越南、墨西哥或印度）进行裁剪、缝制和组装，最终作为成品运回美国。  


雷迪指出，正常情况下，这种全球供应链能有效控制成本，但新关税生效后，对海外生产的依赖反而“反噬”了企业。  


“关税一出，一切都停了。”美国皮革与毛皮协会（Leather and Hide Council of America）主席克里·布罗齐纳（Kerry Brozyna）表示，“中国那边无法接收货物——因为一旦接收，计入关税成本后，这些产品就卖不出去了。”


目前，美国皮革贸易逆差在制造业中位居前列。美国人口普查局数据显示，2023年美国进口皮革服装额达13.7亿美元，出口仅9270万美元，逆差比例约15:1。其中，仅中国就供应了美国近三分之一的进口皮革制品。


“对海外生产方式的高度依赖，在最初局势不明时，确实伤害了行业内很多人。”雷迪说，“Twisted X其实早就在努力降低对中国的依赖。” 


关税生效后，Twisted X及众多皮革企业紧急寻求脱离中国供应链，却又遭遇新问题：柬埔寨、孟加拉国的供应链出现瓶颈，越南的生产周期延长，且8月美国对印度多项皮革出口产品突然加征50%关税。 


雷迪表示，到夏末时，几乎所有皮革企业在每个生产环节（牛皮采购、鞣制、组装、再进口）的成本都在上涨，“直到我们找到可行的解决方案前，所有制靴相关渠道的成本都在不断增加”。  


史蒂夫·马登（Steve Madden）等大型集团也感受到了冲击。“第三季度面临挑战，主要原因是美国进口商品新关税的影响。”该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爱德华·罗森菲尔德（Edward Rosenfeld）在11月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。  


*价格持续上涨*


里科指出，许多企业已尽可能消化成本，但这种缓冲空间正逐渐消失。尽管调整了供应链、转移了生产地，Twisted X仍表示今年不得不将产品价格上调1%-3%。  


“我们认为这已经是成功的了。”Twisted X首席营销官特里西亚·马奥尼（Tricia Mahoney）告诉CNBC，“许多竞争对手的涨价幅度更大，而我们优先考虑客户，尽可能保持价格稳定。明年可能会更艰难，但我们已做好了比以往更充分的准备。”  


奢侈品皮革制品价格已率先上涨。奢侈品零售定价数据显示，香奈儿标志性的Classic Flap手袋，在今年春季又一轮涨价后，价格较去年高出约5%。  


里科预测，到2026年，皮革行业的价格压力将更加凸显。分析师预计，未来1-2年内，皮革鞋履和配饰价格将上涨约22%；长期来看，受关税高企、货运成本增加及优质牛皮稀缺影响，价格涨幅将维持在7%左右。  


“2026年可能会成为决定性的一年。”里科说，“皮革企业必须做出抉择：是否将成本上涨转嫁给消费者、是否裁员、是否减少股东分红。”  


*本土制造业萎缩*


曾经繁荣的美国本土皮革制造业不断衰退，也让企业失去了“脱离全球供应链”的更多选择。  


美国皮革与毛皮协会数据显示，20世纪50年代，美国全国约有1000家鞣制厂，雇佣员工超30万人，主要分布在中西部和东北部；到2025年，鞣制厂数量已缩减至数百家，员工仅约5万人。  


雷迪表示，本土制造业的“黄金时代”早已过去。  


关税带来的压力，对依赖亚洲成品进口的品牌冲击最大，而本土采购皮革的企业受影响较小。行业专家指出，与特朗普政府“通过关税恢复美国制造业”的预期相反，目前多数品牌的应对方式是“重新调整海外供应商”以控制成本，而非回归本土生产。  


*牛皮短缺*


美国皮革企业还面临原材料短缺问题——可用的牛皮数量大幅减少。  


受长期干旱、饲料成本上涨及牧场主缩减牛群规模影响，美国牛群数量已降至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。由于牛皮是乳制品和牛肉生产的“必然副产品”，牛群减少意味着牛皮供应减少，即便全球对高端皮革（用于手袋、家具装饰、鞋履）的需求仍在持续。  


“牛群数量少，意味着我们生产高品质皮革靴子所需的牛皮更少，价格也因此更高。”雷迪说。  


对想通过选择人造皮革来省钱的消费者而言，替代品同样面临成本压力。  


许多人造皮革和聚氨酯材料依赖从亚洲进口的石化原料，而这些原料也被纳入了新关税清单。行业估算显示，人造革鞋履和手袋的成本正上涨5%-9%（中高个位数涨幅），零售商和行业分析师均证实了这一趋势。